葉法善道教世家之譜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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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法善生活的小環(huán)境，則是松陽卯酉懷德里與葉姓家族。卯山濃厚的習隱風氣與新興的道教文化，特別是葉姓家族的習道世系傳承，對葉法善成長的影響尤為直接。本文暫不探索唐前期的時代與社會，而重點在考釋葉法善道教世家之譜系及其對道教的傳承。一“、自曾祖三代為道”南陽葉氏，自漢末建安二年（197）由葉望舉家遷居到松陽卯酉懷德里以后，后世雖有子孫陸續(xù)外出仕宦，但致仕后都歸隱于故里，死后多墓葬于卯山一帶。從卯山葉氏世系梳理下來，一直到葉望的十九世孫乾昱，似都未發(fā)現(xiàn)與道教直接發(fā)生關系?！按踝媲牛藟哑洫q，永孚于德。墐戶習隱，塞兌億坤。碩膚長材，通理博藝。雖安車累至，而堅臥固辭?！盵4]乾昱是葉法善的高祖，約生于南朝齊武帝建武三年（496），活動于梁武帝中大通、大同年間（530—546）。他以宏大的謀劃而壯盛，以道德盛美、品性高尚而深為人們所信服；既堵塞利欲的竅穴，藏身于鄉(xiāng)村野里，又心安于八卦“坤”形的地勢；有著卓煢不凡的才能，精通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博覽詩書六經(jīng)。即便朝廷屢次征召，賜乘小車，他仍然堅定地安臥于家而力辭不赴。乾昱承傳葉望、葉琚“習隱”的傳統(tǒng)，雖清心寡欲，遺世隱居，可并沒有去習道和傳道，也看不出其明確的宗教信仰。他充其量，只是位長才偉抱而有出世情懷、才德雙具的隱士而已。有人說“葉乾昱的宗教信仰及行為習慣至少與道教有關，或者實際上就是一個道士”；甚至稱他是“葉氏家族宗教信仰的奠基人”“、遹開道脈的人”[5]。那都是缺乏事實根據(jù)。前面的引文概括而籠統(tǒng)，反映不出葉乾昱的宗教信仰及行為習慣與道教的關系，更難作出“實際上就是一個道士”、“葉氏家族宗教信仰的奠基人”的論斷。卯山葉氏真正與道教發(fā)生關系，應肇始于葉道興：厥考道興，性守宮庭，道敷邦國，居鬼從地。率帥神從天，受箓以怛之，飛符以比之，扼魍魎之邪，劉臺臺之崇，有足奇也。[4]葉道興是葉法善的曾祖，約生于南朝梁武帝普通五年（524）。南朝蕭梁年間（502—556），正是天師道在會稽、永嘉郡一帶傳布勃興的時期。受其影響，葉道興在松陽成為天師道在地方上“厭劾鬼神”的受箓道士，且擅長天師道符箓辟邪和劾鬼隸神之道術。他天性守護壇宇，布施道教以匡扶國家，鎮(zhèn)懾鬼蜮以歸于地獄；率領眾神歸順天道，授予道術秘箓以嚇唬妖怪，散落符箓以擊敗魑魅；用力掐住山川中的魍魎，殺滅三臺六星的災禍，起用和推廣“五行”道術，顯示出他異乎尋常的奇秘。從卯山葉氏世系的道教活動來看，葉道興才真是“遹開道脈”“、始構大門”的人物。葉道興之子、葉法善的祖父葉國重的情況，李邕在《葉有道碑并序》中有專門的介紹：“先生靈承道宗，異聞訓誘?！晒怯邢?，童心不萌。專精五龍，遍游群岳。聰以達遠，明以察微。達生死之占，體物氣之變。嘗靜貞動耗，息影歸止。云臥牝壑，林藏仙居。人絕不鄰，道阻且右。獨往幽勝，永歌隱淪。放閑保和，習虛致靜。捃五石之髓，擷三芝之英。……事適玄同，神與道媾。惟寂惟寞，不飲不食。數(shù)十載于茲，乃升聞帝庭。”[4]

葉國重名仲，字雅鎮(zhèn)，約生于南朝梁敬帝太平元年（556）。開元間，玄宗追賜謚號“有道先生”。他有天賦的才智，自幼承繼先輩道教的宗旨，因接受高道的開導而異于他人；專精于天師道的五龍安宅、役使藻召考等傳統(tǒng)道術，遍游國內(nèi)的五岳群山；耳聰能通曉未來，目明能察微知著；占卦能知曉吉兇生死，卦兆能體察自然的變化；平日里嫻靜貞潔，減省因運動而造成的損耗，處靜以息跡，歸隱以閑居；似白云臥于丘壑，如神仙養(yǎng)晦在林間；遠離市井塵囂，與塵世流俗隔絕，不與人結鄰；獨來獨往于幽深勝景，長歌久詠其隱淪生活；放任于清閑安逸，保持個人心態(tài)平和，熟悉無形無象的天道，內(nèi)修達到心無雜慮而虛靜空明；擷取道家煉五石散之精髓，采摘瑞草靈芝之花朵，用外藥以服食養(yǎng)生；做事歸向于玄學的同一，精神本體與天道自然媾和交合；生活中只有寂寞，精通辟谷輕身之術而可以不喝不吃；因為幾十年都是如此，他行道已突破浙西南栝州一帶，向當時政治、宗教中心區(qū)域帝京蔓延，并為帝王所嘉獎：“駿發(fā)皇眷，簡木受命，降尊加禮，將之以文馬，速之以暢轂”。[4]其家業(yè)再次興旺發(fā)達，逐漸成為松陽的富戶與大姓。朝廷雖一再延請與尋訪，葉國重亦堅辭不赴，安于鄉(xiāng)間的隱居生活。從碑銘可知，葉國重已正式走向社會，是一個一心向道的受箓道士。他在松陽雖也延續(xù)葉家道教的法脈，擁有眾多的道徒，但始終沒有外出行道，自甘寂寞而不求聞達，又沒有著作存世，因而也只能算個居家道士。葉國重的兒子、葉法善的父親葉慧明的情況，李邕的《葉有道碑并序》亦有載“：公岡替厥繇，代增其業(yè)。啟秘箓之高妙，揚玄津之洪波。道微若聲，心么若氣。吹律暖谷，運歷知天。屢下辟書，終不應命?！盵4]葉慧明字德昭，約生于南朝陳后主至德四年（586），卒于唐貞觀元年（628）。他是子承父業(yè)，世襲道箓，增廣道學：開擴道家秘箓的高義要旨，提升玄學津渡的大波，吹奏管樂以暖和山谷，運用歷法以知曉天地。朝廷雖也屢屢征召，他亦始終沒有應命?！度~慧明碑并序》，因是專記碑主生前的事跡，兼訴悼念和稱頌之情，所以，對他的記述就更為具體而深入“：……降仙府，乘道流，追蹤隱淪，葉契幽搜；結廬澗沚，考盤巖椒。同人利貞，遁代勿用。雅好酒德，尤邃老經(jīng)。話言解頤，精義絕倒?！恐辽挛?，和風林薄，植杖嘯谷，席皮琴山，泰然樂生，澹乎忘老。方且惟性壽，溯神仙，徇赤松之游?？v黃靈之術，外身先物，歸根至柔。緣以大鈞，持以大定，色理不蕩，寵辱不驚。”[6]意即葉慧明降臨仙府，駕御道學，追蹤先賢；隱居山林，守操正道，匿身避世；以酗酒為德，尤精通老子《道德經(jīng)》；言論精彩而令人開顏歡笑，精研事物的微義而讓人傾倒……每至月夜，和風吹木，柱杖席地，吹嘯彈琴于山谷，順天性自樂而忘老。他把壽命向上推求到神仙，為追蹤赤松子而出游；釋放神仙黃靈的術數(shù)，置自身于塵世物外，擺脫物欲的誘惑，歸根于溫柔本性；憑藉大自然，保持身心淡定，目對肌膚紋理而心旌不搖，完全做到寵辱不驚，把得失置之度外。而《唐鴻臚卿越國公靈虛見素真人傳》對葉惠明的介紹是“：父慧明業(yè)詩禮居儒，素不符榮寵，游玩山林，枕石漱流。行歌負薪，每結草為舍。預知未然……”[7]這就是說：葉慧明平日習詩書禮義，訓導蒙童；有暇則隱居山林，怡然自樂，不追求“榮寵”。他儼然以儒士自居。從“預知未然”，又可知他家傳占卜與符箓之術，頗有道士的色彩。從上引的碑銘可知：葉慧明比起前輩上代來，行蹤更遠離世俗，情感更深藏不露，心態(tài)也更為淡定。從思想與活動來看，他更像一位在家受箓傳道的職業(yè)道士，可傳記又說他又是位宗儒的儒士。要么葉慧明是儒道兼宗的人物，或則是先儒后道的過渡性道士。

葉道興傳至第四代為葉法善。其思想與活動、業(yè)績與影響，遠遠超越先輩之祖與父“：幼得父書，早傳成法。夤念有訓，邁亦自身，讀天下之書，備方外之術，火滌淫祀，劍誅群妖。恩開五君，名動四國。其入也，排金鎖，謁紫庭，為帝傲吏；出也，法玉京，坐玄寺，作仁宗師?！盵8]葉法善少時就得到前輩的道教典籍，開始承傳天師道的道法，鉆研思考而掌握道教典式法則，因而能邁步在先人的功業(yè)之上。長大后，突破居家修道的傳統(tǒng)，出守拜師求道，讀天下之道書，具備方外的術數(shù)，用火蕩滌不合禮制的祭祀，以寶劍誅殺各類妖魔。中年后，他為皇帝及皇室成員祈福、消災、行道、授箓、問道，因而受寵于五朝君王，名聲驚動四方鄰國。他入朝時，衛(wèi)士大開宮門來恭候，帝王在寢宮迎接，成為皇帝引以為傲的寵臣；出宮后，他效法天闕規(guī)制，操守道教之法規(guī)，作世人尊崇的法師。李邕更從繼承祖先事業(yè)而大力訓育后代的角度，有力地肯定葉法善的操守與勛業(yè)“：襲上德，延慶靈，生而知之，學而習之，有專門之資，得丕成之業(yè)。才齔羽工道，既冠同玄，訊遠岳之福庭，覯幽尋之方士?！侨f鬼，搦百神，啟陰官之符，變冥司之箓，追究往事，坐知來茲。膏肓無所遁其形，霧露不能滋其疾，奇跡多緒，嘉聲日聞，是以大君孔休，辟命薦至，入自臥內(nèi)，問以咎征，造膝必誠，偶事偕中。”[6]葉法善承繼上天最高的道德，延續(xù)先輩的積善與福蔭，少時就學習了“三玄”，又經(jīng)常復習它們，故有天生的資質(zhì)與專門的稟賦，得承前人的偉業(yè)。在孩提換牙時就能理解“道”，到成年就研習道家“三玄”，尋訪五岳的洞天福地，遇見尋幽探勝之方士就拜師學道?！~法善大聲呵斥和捉搦各類鬼怪，百神眾仙都來庇護他；分開福蔭官家符命的憑證，改變陰間冥司掌管的符箓，查究以往的情事，安坐著就能知曉古往與未來。在葉法善眼中，重病不能障蔽其形跡，云霧露水不能使他滋生疾病。能在不凡中創(chuàng)立功業(yè)，因而贊譽經(jīng)?？陕?，天子十分欣賞他，下令征辟薦舉，讓他進入宮廷。皇帝以兇災的征象相問，他在皇帝膝下誠心相告；大凡國家遭遇，所答則一一與事后的事實相符。

唐玄宗親撰的《葉尊師碑銘并序》，更塑造葉法善作為“尊師”的形象：“幼有奇質(zhì)，長標特操，神照體外，骨秀形表”，是一個頗具“仙格”的仙人；詳敘葉法善神奇的行跡：涉江而游，“咽靈藥，吸云漿”，“見昔青童”，茅君印腹“，靈應感通”；“杖策游諸名山，遠訪茅君”，“于青城趙元陽，受遁步玄之術，于嵩高韋善俊，傳八史、云蹻之道，宴息于羅浮、栝蒼，往返于蓬萊、方丈”；更盛贊葉法善“匡國輔主”的功業(yè)“：朕在藩邸，屢聞道要。及臨宇縣，虛佇昌言。奸臣寓謀，兇丑潛逆。未嘗不先事啟沃，亟申幽贊。”[4]在國家政治形勢需要、相王和臨淄王運籌帷幄之時，葉法善以德高望重的高道身份出現(xiàn)在宮掖，揭泄韋后、安樂公主的密謀，探發(fā)太平公主之隱奸，協(xié)助相王李旦、臨淄王李隆基起兵討伐韋、武集團，幫助睿宗恢復王位、李隆基執(zhí)掌大政，改元“開元”。在謀定逆亂、匡復社稷的政局急遽轉(zhuǎn)變中，葉法善為護持李唐王室而“匡國輔主”，其功業(yè)勛績實不可沒。故而，唐玄宗于開元二年八月就下詔：特授給他金紫光祿大夫（正三品文官）、鴻臚卿（從三品文官）、越國公（從一品文官）、兼景龍觀主（唐道士最高的稱號）的爵位；在葉法善死后十九年，還親為恩師撰寫長篇碑銘，除抒發(fā)懷念和感激之情外，對葉法善的生平和業(yè)績作全面的介紹與高度評價。并令太子題額，又命當寵道士尹愔到景龍觀宣敕御碑。宋政和六年（1116），葉法善還被敕封為“致虛見素法師（官謚，二等二品）”。宣和二年，又有元命護國真人之封———“致虛見素真人（官方道謚最高級別）”。葉法善生前在道教中的身份與地位，步步在提高：40歲前，生活在浙西南與江南，經(jīng)歷傳承祖業(yè)與外出習道修煉，漸漸成為頗有名望的道士。中年以后，被高宗征詣到京師而成為內(nèi)道場的道士，參與宮廷道觀的設壇、修齋、醮祭，為宮廷祈福避災、卻敵除妖、行道授箓、祈雨止雨；還奉命修黃箓于天臺。60歲以后，取得道士最高法位———大洞三景法師，奉授上清道經(jīng)和上清戒箓，奉敕于泰山祭岳，修齋河圖大醮，敕敬造壁畫；代表皇室封岳于南岳衡山，辟地禁采樵、斷畋獵、罷獻琛。睿宗朝，至南岳夫人魏夫人仙壇修法事，于壇西置洞靈觀；玄宗朝，奉旨南下浙江，主持會稽龍瑞宮投龍儀。秦中大旱，奉帝詔祈鏡龍，雨大澎。即使年過耄耋，他仍盡力于講經(jīng)布教。葉法善死后，唐玄宗頒發(fā)《贈葉法善越州都督制》，盛贊葉法善“天真精密，妙理玄暢，包括秘要，發(fā)揮孤秀”的修煉成就，“情棲蓬閣，跡混朝伍，保黃冠而不拔，加紫綬而非榮”的出世襟懷，“體應中仙，名陞上德”[9]卷二三的崇高品性；敕令內(nèi)廷圖寫葉真人貌像；親自制詞贊美其“卓爾無對，超然不群”[9]卷四二的音容狀貌與氣質(zhì)風度，以及對像主地位的肯定。

卯山葉氏不僅自葉道興四代為道士，而且葉法善一門的侄子葉仲容、族裔葉藏質(zhì)，也都是習道與傳道的。關于族孫葉仲容，葉法善臨終時曾有遺書給他“：汝將吾詩及書送上，不得求官。當奉詔監(jiān)喪，歸葬栝蒼。”[9]卷九二三弟子仲容，據(jù)《卯峰廣元葉氏宗譜》所載，即為葉望二十二世孫葉玄灌，仲容是他的字。他原是葉法善弟弟葉法喜之子，當是其族侄，后來過繼給法善做養(yǎng)子。仲容原任滑州（今屬河南）司馬，后奉法善遺命而棄官出家從道，成為東京圣真觀道士，并與中使監(jiān)護扶喪，親扶法善靈柩歸葬栝蒼宣陽觀之側。葉法善將仲容收為養(yǎng)子和弟子，意圖是十分明顯的：可以傳承家族道教衣缽；確保葉氏的社會經(jīng)濟地位不因自己的去世而被剝奪；確保所賜封的名號、官階所得職分田和寺觀，可讓子孫永繼。葉仲容因從道時間較晚，其道業(yè)、影響和地位自然不可與葉法善相比，但卯山葉氏道教傳統(tǒng)終究后繼有人。在中晚唐時期，卯山葉氏中還出現(xiàn)一位高道，他就是葉藏質(zhì)。北宋初，道士賈善翔的《高道傳》有載：道士葉藏質(zhì)，字含象，處州松陽人，法善之裔也。初隸安和觀為道士，詣天臺馮惟良授三洞經(jīng)箓。于玉霄峰選勝，創(chuàng)道齋，號石門山居。其前有二峰，聳峭對峙，故曰石門。日誦《道德》、《度人》二經(jīng)。晚年尤精符術，請之者如織。……唐懿宗優(yōu)詔石門山居為玉霄觀。忽命酒召其友應夷節(jié)同飲，語及生平事，然后告以行日。及期，題于門曰：雞鳴時去。門人遂聞珠佩雜鼓樂聲于空中，須臾雞唱，視之，已化矣。年七十四。[10]藏質(zhì)公，為松陽安和道觀道士。唐元和間（806—820），詣天臺棲瑤池，受三洞秘訣。后筑室玉霄峰，號石門山居。終得其祖八史云蹻之術。晚精符術，名動京師。懿宗年間（860—874），優(yōu)詔褒封，以其庵為玉霄觀。一日，忽與應夷節(jié)言別。翌日解化時，門人聞珠佩雜簫管聲于云中，視之化無形矣。①兩則小傳告訴我們：葉藏質(zhì)為“法善后裔也”，并非“藏質(zhì)為葉法善之孫”[11]、仲容之子。從元和間就學道天臺山，咸通年間多次被懿宗召入內(nèi)廷，又享年七十四歲等，可以斷定：葉藏質(zhì)大約生于九世紀初期，絕不會“約生于唐大中六年（852）”[12]，活動年代約810—890年之間。藏質(zhì)比法善遲生兩個世紀，說他是“法善之裔也”，或是其六世孫，則是較為可靠而可信；葉藏質(zhì)開初隸籍安和觀為道士。安和觀坐落松陽卯山，是法善的祖居地，又是葉法善后裔修道之所。開元間，葉法善舍宅為觀，唐玄宗賜名曰淳和觀。隨后，淳和觀逐漸成為浙西南著名的道觀。中唐元和年間，為避唐憲宗李純之諱而改名安和觀。葉藏質(zhì)正是道觀改名之初出家入觀，入祖輩創(chuàng)立的道觀也符合卯山葉姓習道的傳統(tǒng)；葉藏質(zhì)為提高道學修養(yǎng)，青年時期曾離家去天臺追尋祖先遺跡，修道于桐柏觀，拜馮惟良為師，學習上清三洞經(jīng)箓。葉藏質(zhì)還于咸通五年（864），在玉霄峰創(chuàng)立“石門山居”。在山居里，他日誦《黃庭》、《度人》、《道德》諸經(jīng)。葉藏質(zhì)在天臺山的道跡，曾名動京師，唐懿宗多次征召他入內(nèi)廷問道。咸通十三年（872），還優(yōu)詔石門山居，賜名為“玉霄宮”。自此，私人的道齋始變?yōu)楣驳涝?。此后，葉藏質(zhì)就隱居在玉霄宮，邊修道邊付授真文秘訣，還收集和整理道書，將七百多卷道書移置玉霄宮鐘樓，史稱之為《玉霄道藏》，即前面所引的“玉霄藏”；在天臺期間，葉藏質(zhì)精研道經(jīng)，擅長檄召之術，能祈禱雷雨，祛除疫癘，疫使鬼神，驅(qū)邪治病，成為晚唐道教天臺上清一系的代表人物，上清大法的主要傳人。葉藏質(zhì)平日交往較廣泛，與之有交往的官員是浙東觀察使李綰和水部員外柳韜。前者為感謝他為其修齋授箓，特將高二尺、重百余斤、相傳為夏禹所鑄的古鐘贈予玉霄宮。后者，饋贈玉霄宮老君像一幅。與道士和文人交往則更多。會昌（841—846）中，葉與高道劉處靜、應夷節(jié)為林泉之友，與和尚貫休也有接觸，與詩人方干、皮日休、陸龜蒙、徐鉉等有詩作唱和。葉藏質(zhì)出生于道教世家，家學淵源深厚，少承傳符箓，傳授煉丹服食的八史、騰云駕霧的云蹻術數(shù)。到了晚年，傳說他特別擅長符箓檄召，尤能祈禱雷雨、驅(qū)卻癘疫、役使鬼神。曾為婺州人驅(qū)邪治狂，為當?shù)匕傩障麨闹尾?，人們尊稱他為“葉尊師”。從其經(jīng)歷與活動來看，我們完全可以說，葉藏質(zhì)是晚唐時期浙西南卯山葉氏道教世家的一位中興人物。

晚唐時期，與葉藏質(zhì)出身相似的處州葉姓道士還有葉孤云、葉廣寒等天師。他們稍后于葉藏質(zhì)，也在松陽家族道觀安和觀修道、在天臺山自創(chuàng)道觀傳道，只不過其地位沒有葉藏質(zhì)高，影響沒有葉藏質(zhì)大，故道書與族譜罕有提及。卯山葉氏一門，自曾祖葉道興開始，一連四代一脈相承，都是以道為業(yè)。這與唐代道教世家承續(xù)的傳統(tǒng)符合。宗門素履，家代隱仙。道一相孕，薪炎交傳。……道開幽鍵，性與真筌。一門累祖，四世百年?？观E巖谷，消聲天地。[4]意即葉國重家族一門行為淳樸，世世代代都習隱求仙；道學一脈相孕，薪火世代交傳；對幽深的事理能開通關鍵，人的本性親附道教的真詮；祖孫都崇尚道教，四代相計已有百余年；高尚的品性操守跡遺在山巖深谷，消失的聲音仍隱藏于天地之間。葉國重一門，由于“積習相傳，寢以成俗，迷而不返”[3]43：葉道興為“遹開道脈”、“始構大門”；葉國重已一心向道，僅是居家的受箓道士；葉慧明雖也在家受箓，但已是著名的職業(yè)道士；到了葉法善，更習靈寶及上清之法，道風大暢，聲名隆盛，遂成為正一派之領袖。百歲之后，他在栝蒼建宣陽觀，在松陽舍莊宅為道院，玄宗賜名“淳和仙府”，為葉氏子孫和當?shù)氐劳教峁┝暤?、從道的活動場所，后來終成為道教的一大叢林勝場。繼子葉仲容又棄官從道，承襲黃冠舊業(yè)。開元末，還形成葉法善崇拜，使其享祀千余年。族裔葉藏質(zhì)重振家學，中興道業(yè)，再度得到皇帝的器重與百姓的尊崇。卯山葉氏對于道教，前有“遹開道脈”者，中有顛峰人物，成為一代宗師，后又有承襲者和中興人物。無論是按照原先的“世家，謂世世有祿秩之家也”的標準，還是后來世家泛指世代顯貴的家族或大家的條件來衡量，我們完全可以稱他們是南朝至唐代浙西南一個典型的道教世家。（本文作者：趙治中 單位：麗水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