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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原碑的和年代早、質(zhì)優(yōu)的拓片看,線條瘦硬挺拔,方圓變化豐富:兩端較方,偶爾寓圓,筆鋒鋪開,棱角自然突出,類似方筆隸書,“不僅表現(xiàn)了刀與筆的交匯之趣,而且大有頭角崢嶸的氣象”;[3]中間稍細,筆鋒裹住,線條圓潤含蓄且呈屈鐵下彎的走勢,具有篆書的挺拔感與婉通感。兩頭圭角呈方,中間筆勢呈圓,整體給人清健、靈和的氣息。而年代晚的拓片雖然整體面貌相似,但氣息欠佳。線條稍粗,方圓變化不明顯,尤其是兩頭起筆、收筆的犀利之感和中間運筆圓潤、挺拔的含蓄之感對比不明顯,整體方扁、平直了一些,細微的差別造成氣息的遠離。很多習爨的人可能由于未曾親見原碑或優(yōu)質(zhì)拓片,或思想觀念上的一些偏執(zhí),以致造成藝術(shù)理解的誤區(qū),對原碑的細微之處把握得似乎不夠精確,線條過于粗重、方直,顯得有些僵化、滯重,缺少原碑蘊藏的清健、靈秀之氣。即便像已故的秦萼生先生這樣功底深厚、終身習爨的大家,作品中都恐怕未能完美地顯現(xiàn)原碑的靈氣。
結(jié)體多情多姿,天真可愛
《爨寶子碑》的結(jié)體中蘊藏著一股原生態(tài)的靈秀之氣。如果說與其同時代的王羲之書法的嫵媚是一種大家閨秀式的典雅、細膩,那么《爨寶子碑》的靈秀則如同清河邊的小家碧玉,像精靈一樣,天真可愛中透露著婀娜之姿,是一種“芙蓉出水”[4]之美?!鹅鄬氉颖返慕Y(jié)體歸納起來有以下特征:
(一)活潑多變,動中有靜
《爨寶子碑》的字體介于隸、楷之間,隸書和楷書都具有森嚴的廟堂氣,橫平豎直,隸書取橫式,楷書取縱勢,字形在統(tǒng)一中求變化,而《爨寶子碑》隨意自然,因字取形,在變化中求和諧。它打破了橫平豎直、方正的常規(guī)結(jié)體,形態(tài)豐富多變,天趣自然,有的橫扁開張,有的修長多姿,有的圓轉(zhuǎn)靈巧。取勢也較為自由、活潑,時常舒展飛動,翩翩然如驚鴻奮六翮。[5]但是,無論字勢怎樣變化,卻重心穩(wěn)定,不失和諧,顯得靈動中帶有靜秀之氣。正如白蕉先生所說:“觀《爨寶子》,正不必驚其結(jié)體之奇,當悟其重心所在。字有重心,則雖險不危?!盵6]
(二)參差錯落,天然有序
《爨寶子碑》中許多筆畫復雜、并列的字卻能夠巧妙地處理,使之參差錯落、天然有序,顯得靈巧優(yōu)美。其筆畫長短、錯落常常出人意料,卻又合乎情理。典型的如“晉故振威將軍”之“威”字,很像是小篆中如“帝”字的寫法,上緊下松,三橫自上而下依次增長成梯形狀,女字一橫拉長穿插,代替“戈”字的撇,最下方的四筆雁尾像傘一樣呈對稱式的兩邊依次展開,長短參差。整個字看似對稱優(yōu)美,實則調(diào)皮至極,十分機靈。類似的結(jié)體如“春”字、“君”字、“感”字等,均有參差錯落、天然有序之感。
(三)顛倒反常,巧拙呼應
《爨寶子碑》的結(jié)體往往顛倒常理,不合法度,其反常的處理制造了拙與巧的矛盾,使之對比呼應,增添了字的意趣,爛漫可愛。如上重下輕、上松下緊通常是結(jié)體的忌諱,而在《爨寶子碑》的字中卻時常出現(xiàn),像“德”字、“質(zhì)”字及“衣”字底結(jié)構(gòu)之類的字等,上部分寬博碩大,有壓墜之感,而底部卻輕巧數(shù)點,看似失衡,卻上襯下應,頗有四兩撥千斤之感?!鹅鄬氉颖分械淖诌€時常東倒西歪,增減筆畫,有失法度卻在拙與巧的呼應中顯得多情多姿,趣味豐富。
(四)收放自然,淳樸含蓄
《爨寶子碑》不同于隸書的緊湊、精密,也不同于北碑大開大合的特點,其結(jié)體任其舒展卻不刻意張揚,能收斂而不顯拘謹,因此給人自然大方而又淳樸含蓄之感。這樣淳樸的書風與云南本地域特色的人文地理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云南地處西南邊陲,為偏遠高原地區(qū),山水居多,自然風光秀美、奇特,民風淳樸,自古是多民族文化聚集之地。這樣的人文地理環(huán)境孕育下的云南民族,其性格特點不同于北方人的豪放、厚重,也不同于江南文質(zhì)彬彬式的溫雅,是一種淳樸自然、含蓄之氣。了解這樣原生態(tài)式的地域民族文化,再觀察《爨寶子碑》的藝術(shù)特點,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其結(jié)構(gòu)中收放自然、淳樸含蓄之美。
章法字字意別,空靈貫通
《爨寶子碑》的章法并沒有整飭劃一的雕琢痕跡,而是“字字意別”,[5]變化、呼應自然,間距疏朗,給人空靈、貫通之感。一是諸體相融,自然和諧?!鹅鄬氉颖返臅`楷相融,保留篆意,行草意味也時常滲入,各種字體隨意融合,如同大自然的交響樂章。隸楷相融是其基本的特點。此外有的字還保留篆書的寫法,如“呼”字、“駕”字、“物”字等,在轉(zhuǎn)折處尤顯篆意,使整體增添古韻和通達之感;有的字加入行書的寫法,甚至用草書的簡寫,如“吏”字、走之底的字、“與”字等,筆畫簡潔,映帶生動,使整體增加了自然和靈氣。二是大小錯落,呼應相連。在處理字的大小關(guān)系中,《爨寶子碑》并不像唐以后“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5]的平衡處理方法,而是任其自然,甚至反其道行之。如碑額“晉故振威將軍爨府君之墓”數(shù)字中,“晉”字、“軍”字、“爨”字明顯較大,尤其是“爨”字筆畫較繁,因此自由放大,使之舒展、放松,而下方的“府”字為避其鋒芒,收緊縮小,使之緊湊、凝練,兩字的大小差距近一倍,放在整體中卻和諧互映。僅僅十五字的碑額,有大有小,融為一體。正文中大小相參,同樣豐富,在整體上呈自然有律的變化,形成對比錯落、相互呼應的關(guān)系,不但突顯單個字的意趣,而且使全篇相連,合成一氣。三是疏密有致,空靈生動。劉熙載《書概》中說道:“章法要變而貫。”[7]《爨寶子碑》諸體相融,大小錯落,字形奇特、多變,常常左右伸張、東倒西歪,如果用較為整飭、緊密的章法安排,反而顯得字與字之間相互擠壓、排斥,顯得沖突、凌亂,給人壓抑之感。適當拉開字距,字與字之間有了氣息流動的空間,產(chǎn)生了黑白、虛實變化,整體疏密有致,顯得空靈生動。
結(jié)語
綜上所述,《爨寶子碑》書法在樸拙中蘊藏著清健的骨格和靈秀之美,這種柔美并非人工修飾的精雅、嫵媚,而是源于自然、天真淳樸的靈秀之氣,具有原生態(tài)之美。(1)用筆方圓結(jié)合,骨肉適中,屈鐵下彎,圭角展露而又圓潤含蓄,是一種自然的刀筆交融的趣味,在剛健之中蘊藏秀潤。(2)結(jié)體富于變化,打破常規(guī),任其自然,姿態(tài)靈動,情趣豐富,淳樸含蓄中見靈秀。(3)章法空靈貫通,字字意別而呼應自然,渾然一氣,有如天成。欣賞和學習《爨寶字碑》的書法,要從不同的角度分析其藝術(shù)特征,挖掘其新的一面,不能一味地追求拙重的外在特征而失去其內(nèi)韻,使藝術(shù)理解陷入單一、僵化。(本文作者:劉曉東 單位:云南大學旅游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