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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重大課題“我國高等學校信息管理決策支持系統研究”,項目編號:2009AC-3。
收稿日期:2014-03-30
作者簡介:李奇(1962- ),男,安徽合肥人,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高等教育管理與治理、本科教學評估與高等教育質量研究;王林(1982- ),女,四川廣元人,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5。
摘要:結構視角下的學風研究的主要發(fā)現顯示,明日之星大學的學風現狀可以大致歸因于六大主題,包括其辦學理念,教學模式,學生評教,學習環(huán)境,學術誠信以及它對大眾化階段精英教育的詮釋方式。每個主題的分析與討論都涉及到一系列的具體問題,各個主題的分析與討論都是以明日之星大學的結構控制系統為基礎,主要包括它的組織結構和規(guī)章制度,而不是它的社會控制系統,如信念、態(tài)度、傳統和價值觀等隱性要素。在此基礎上,研究報告提出了相應的對策和建議。
關鍵詞:學風;風氣;教學;大學制度;質量改進
中圖分類號:G6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610(2014)03-0096-07
學風研究是組織風氣研究的一種,主要理論來源于認知心理學、社會心理學和組織行為學[1]。因此,大學的學風研究一般是以大學組織成員對其學術環(huán)境的共同感受為基礎,即對大學的學術性政策、實踐、過程和行為的共同感受和認識為基礎[2][3][4][5],一般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即通過感知視角進行研究,本研究也是如此??紤]到問卷調查的結果大多反映的是學風的現狀,背后的原因知之甚少,本研究報告以問卷調查的主要發(fā)現為起點,通過結構視角來深度闡釋學風問題背后的結構性的制度問題。
一、理論框架和研究方法
所謂的結構視角,就是把大學組織及其社會關系放在組織結構中進行研究[6]。結構視角的主要理論來源于管理學和組織行為學。按此理論,大學內部活動受到兩種控制系統的調節(jié):結構控制系統和社會控制系統[7]。結構控制系統是縱向的控制系統,主要包括組織的結構和規(guī)章制度;社會控制系統是橫向的控制系統,主要包括共同的信念、態(tài)度、傳統、價值觀和行為方式等要素。結構視角下的學風研究,就是以結構控制系統為抓手,把學風與組織制度聯系起來進行研究。
根據結構組織的理論,大學和工廠一樣,它通過專業(yè)化和勞動分工來提高績效,實現目標,追尋卓越這一組織倫理,因而需要規(guī)則、角色、目標、政策、技術和適宜的環(huán)境;如果結構失靈,大學就會出現問題,而組織重構則可以解決問題。在結構視角下,大學領導的任務就是使大學的組織結構與任務、技術和環(huán)境協調起來[8]。
在上述理論框架的指導下,本研究報告以問卷調查的結果為起點,通過結構視角深度地闡釋明日之星大學(化名,系華北地區(qū)一所市屬重點大學,以下簡稱“明大”)的學風現狀,通過焦點訪談、實物分析和非參與式觀察等方式收集了大量的數據。訪談分為關鍵人物焦點訪談,對象包括分管大學生工作的校領導和職能部門的負責人;個人訪談,對象包括一線的師生;小組焦點訪談,對象包括各學院的團支部書記、輔導員和班主任。所有的訪談對象都是以目的性抽樣的方式而挑選的。實物分析涉及明大的校內規(guī)章制度、統計數據和文書檔案,觀察點包括課堂和校園。在此基礎上,筆者對數據進行了聲像和文字轉換,隨后進行編碼和主題分析,并通過差異評估法[9]對比和分析了應然和實然之間的差距,深度闡釋了學風問題背后的結構性的制度問題,繼而提出了相應的對策和建議。
二、明大的學風現狀
根據問卷調查的結果,明大的生源質量總體上是不錯的,但學生對明大和自己所在專業(yè)的認同度不高;學生的課業(yè)學習投入不足;學生在各類科研活動中的參與度很低;學生參與娛樂、體育活動的比例很高,但參與志愿服務、勤工助學以及學校組織的其他活動的比例都偏低;師生互動交流的頻率很低;學生與輔導員的互動交流頻率也偏低,學生傾向于同輩互動;學生在課業(yè)學習態(tài)度與能力方面存在不少問題;入學后,學生認為自己的外語和寫作能力明顯下降,認為自己發(fā)展最慢或者不升反降的三項能力是身體素質、職業(yè)規(guī)劃和領導能力;學生對學校的總體滿意度尚可,但對學風和住宿管理的現狀滿意度較低?;谏鲜鰡柧碚{查的結果,本研究報告主要回答兩個問題:第一、明大學風現狀背后的的結構性的制度成因是什么?第二、明大可以采取哪些預防和應對之策?
三、結構視角下的主題分析與討論
結構視角下的學風研究的主要發(fā)現顯示,明大的學風現狀可以大致歸因于以下六大主題,包括明大的辦學理念、教學模式、學生評教、學習環(huán)境、學術誠信和明大對大眾化階段精英教育的詮釋方式。各個主題的具體分析與討論表述如下。
(一)辦學理念:辦學制度的內涵
明大位于華北地區(qū),是以電子信息等學科為特色的一所綜合性大學,學生總數在10500人左右。和其他大學一樣,明大有一系列的規(guī)章制度,有校訓、新大學精神、學校的短期和長遠發(fā)展目標,有各職能部門的規(guī)章制度,形成了系列性的校內政策文本。這些政策傳遞了學校的辦學理念,發(fā)揮了規(guī)范性的作用。實物分析的結果顯示,在陳述性、關系性和態(tài)度性的內容方面[10],這套規(guī)章制度至少傳遞了下列涵義。
李奇王林:結構視角下的大學學風研究報告第一,陳述性內容,指事實性的內容。在此方面,明大形成了一套規(guī)章制度,它傳遞了學校的期望和要求,即師生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頂層設計的屬性使它具有權威性。但由于教學和科研一線的活動受到太多因素的影響,尤其是受到教師專業(yè)能力和專業(yè)奉獻精神的影響,這套規(guī)章制度的有效性還有待證明。另外,由于這套制度缺失人才培養(yǎng)的一些核心內容,包括明大本科人才培養(yǎng)的定位是什么,本科生的學習和發(fā)展的結果預期是什么,怎樣評判預期的完成情況,資源是如何與人才培養(yǎng)的實踐配套的等陳述性內容,頂層設計的系統性和可操作性顯得不足。
第二,關系性內容,指能表達信息傳遞者和信息接受者的相對地位、說明雙方權責關系的內容。在此方面,明大的規(guī)章制度凸顯了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關系模式,具有管理本位的特征。以《明日之星大學教師教學工作基本規(guī)范》為例,它在第二條中規(guī)定:“教師有義務服從學校及所在單位的教學安排,接受并認真執(zhí)行各項教學任務”,既然規(guī)范說明了義務,為什么對相應的權利不予說明呢?同樣,第三條規(guī)定:“根據教學需要,教務處或教師所在教學單位組織檢查或抽查教師教案(或講稿)時,教師要積極配合。”其中的關系性內容可以解讀如下:教務處和教學單位擁有管理權,有合理懷疑的權力,教師必須認可并服從。換句話說,在管理權面前,教師的專業(yè)權威處于從屬地位,這一關系性內容在規(guī)章制度中比比皆是。
第三,態(tài)度性內容,指傳遞情感和態(tài)度的內容。在此方面,貫徹和落實教育部的要求成為明大制定規(guī)章制度的一個初衷,以《明日之星大學(籌)本科課程考試管理規(guī)定》為例,它在第一條中寫道:為了更好地落實教育部“嚴格考試管理、嚴肅考場紀律、嚴格評分標準”的精神和原則,進一步規(guī)范考試管理,保證考試工作的順利進行和考試成績的可靠、可信,結合我校實際,特制定本規(guī)定。”這一特點隱含的是以任務為導向的態(tài)度性內容,與“以人為本”和“以學習為中心”的應然原則形成了較大的反差。
(二)教學范式:學習范式的一面鏡子
教學范式和學習范式是本科教學的兩種模式,二者各有特點。相關的研究結果顯示[10],在教學范式中,教學的使命是傳授知識;衡量成功的標準是師生的質量、資源的數量與質量;教學結構呈現的是獨立的專業(yè)和院系、結構化的課程等特點;知識是客觀的,教師是教學的中心,學生是等待知識注入的容器;高校采用科層治理模式。在學習范式中,教學的使命是創(chuàng)建學習環(huán)境,激發(fā)學習,引導學生發(fā)現并建構知識;衡量成功的標準是學習結果預期的完成情況等因素;教學組織呈現跨專業(yè)和跨院系的特點;知識是由學習者發(fā)現和建構的、受個人經驗的影響,學生是學習活動的中心;高校采用共同治理的模式,教師是學習方法和學習環(huán)境的設計者。
基于教學范式和學習范式的系統特征,明大的教學和學習活動大多是教學范式的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教學使命和目的方面,明大關注的是教師的教學活動,教學更像是目的,而不是手段。在《教師教學工作基本規(guī)范》中,學校在接受教學任務、備課、授課、輔導、答疑、作業(yè)、課程設計和考核等方面制定了詳細的規(guī)定,對教材、考務以及學生評教等事宜也做了詳細規(guī)定。誠然,規(guī)范是必要的,但考慮到教學只是促成學習和發(fā)展的手段,學校更需大力營造包容性的學習環(huán)境,為處于不同發(fā)展階段的學生提供個性化的支持。在此方面,學校的教學服務是不夠的,且產生了不良的結果。例如,在經濟管理學院2011年畢業(yè)的625人中,結業(yè)率高達7.68%,即有48人修完了所有課程,但卻沒有達到學業(yè)標準,這和學習環(huán)境的支持力度不能說沒有關系。
其二,教學理念方面,明大主要還是以教學為中心。學生大多是聽眾,多數學生偶爾或從未在課堂上互動。根據學生處期中教學檢查的結果,在139節(jié)課中,有28%的課堂學生群體一次也沒有回答過老師的提問。另外,在一節(jié)課里,學生群體回答老師的問題平均為4次,大多數課堂是2次,僅9%的課堂達到10次以上。另外,在35%的課堂中,沒有學生單獨回答老師的提問?!督虒W督導工作簡報》在2010年第2期和2011年第1期指出,部分教師還沒有形成積極主動地與學生溝通、互動、啟發(fā)學生思維的意識,在授課中不關注學生的反映。教務處期中教學檢查結果顯示,70.9%的教師偶爾安排學生進行分組討論,19.8%的教師從未安排過學生分組討論。同時,學校主要是通過學科競賽、科技競賽、課外科技節(jié)等活動形式來促進探究式的學習,參與者主要是少數成績優(yōu)秀的學生,意味著多數學生無緣于這樣的學習機會。
其三,角色定位方面,校內的個人和組織通常是各司其職,其職責邊界一般是固化的。教師擔當的是知識傳授者的角色,他們一般根據學生的知識掌握情況對其進行甄別。在接受我們訪談的14位教師中,有教師說“現在(上課)還是滿堂灌,學生不愛聽”。班主任和輔導員通常擔當的是思想政治教育者的角色。在我們召開的班主任和輔導員的焦點座談會上,一個頻繁重復的主題是:“我們都認為這些(學習有困難的)學生不適合到大學學習?!毙nI導擔當的是管理者的角色。固化的邊界為創(chuàng)建一體化的學習環(huán)境增添了困難。
(三)質量保障:領導與教師之間的差距
教學質量保障方面,明大展現了強烈的責任意識。學校在課程、教學和教材等方面制定了一系列標準,包括《明大本科課程評估方案》、《明大本科教材質量評估辦法》、《明大實習教學質量標準》、《明大實驗教學質量標準》、《明大課程設計教學質量評測標準》等標準。同時,學校還施行領導干部聽課制度、學生評教制度、教學督導制度和期中教學檢查制度??梢哉f,干部聽課制度和期中教學檢查制度有助于各級領導了解教學一線的情況,及時發(fā)現教學中的問題。學生評教制度有利于強化學生的主體地位,在學生的心田播下教育民主精神的種子,促進教學質量的不斷改進,為科學決策提供支持。教學督導制度將教學檢查、監(jiān)督、評價、指導、激勵機制引入教學管理活動,在促進教學改革、加強教學管理、保障和提高教學質量方面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教學質量監(jiān)控方面,學校的幾個職能部門開始積極配合。在以往的期中教學檢查中,教務處往往是組織和參與監(jiān)控活動的唯一的職能處室,但在2011-2012學年第一學期的期中教學檢查中,學生處也積極參與其中,對學生的學習情況進行檢查。學生處和教務處的積極合作,為建構一體化的學習環(huán)境,綜合治理學生在學習和發(fā)展中的問題和挑戰(zhàn),發(fā)揮了協同的作用。
作為教學質量監(jiān)控的一種方法,學生評教引起了不同的反響。根據明大《教師職務聘任制改革實施方案(試行)》第六條的規(guī)定,教師職務聘任實行“教學質量一票否決”制,其中,“學生評教效果較差、按學校規(guī)定的程序核查報經學校教學工作委員會審定情況屬實的教師,不得聘任教師職務?!备鶕覀兘裹c訪談的結果,教師和輔導員對此不太認同。訪談中,有教師說:當學生不知道什么是好的教學時,就去評教,有什么意義啊?!有輔導員說:學生評教已經使得很多老師不敢管學生。還有輔導員反映說,有些教師堅決不同意讓沒去上課的學生參與評教。與此相反,一位校級主管領導對“一票否決制”非常認同,他在訪談中說:我們的老師水平參差不齊,敢嚴格要求學生的老師恰恰是水平高的老師,他們是不怕學生評教的,而害怕被評的,往往是教學質量還有這樣那樣問題的教師??梢哉f,學生評教和其他校內質量保障的做法基本上體現了科層管理模式的特點。
(四)學習環(huán)境:失衡的挑戰(zhàn)與支持
營造良好的環(huán)境,形成優(yōu)良的學風,是大學和政府教育主管部門共同追求的目標。為此,教育部了《關于切實加強和改進高等學校學風建設的實施意見》,明大所在城市的教委制定了《轉發(fā)教育部關于切實加強和改進高等學校學風建設等文件的通知》。在此基礎上,明大制定了一系列的規(guī)定,包括《學生課堂行為規(guī)范》,《本科課程考試管理規(guī)定》(修訂),《學生考試須知》,《違規(guī)行為認定的規(guī)定》,《學生緩考規(guī)定》,《教師教學工作基本規(guī)范》,《課表管理規(guī)定》,《班主任工作規(guī)范(試行)》,《輔導員工作規(guī)范(試行)》等規(guī)范學習環(huán)境的規(guī)章制度,展示了高度負責的態(tài)度。
盡管如此,明大的考風仍然不盡人意,考試作弊和考場違紀的現象屢禁不止。2010-2011年,57名學生因考試作弊或違紀而受到處分。根據《學生處學生違紀情況統計表》的數據,全校學生中因為考試作弊或考場違紀而受到處分的比例大多不超過0.2%,但我們問卷調查的結果顯示,承認“經?!焙汀芭紶枴笨荚囎鞅谆蜻`紀的樣本學生各占1.8%和7.8%??紤]到自我報告的比例一般都低于實際的比例,明大的實際人數可能更多。這也表明,在以管理帶動考風建設的環(huán)境中,下發(fā)紅頭文件確實可以彰顯學校和政府的態(tài)度和決心,但對解決學風問題效果有限。要切實解決問題,大學必須了解學習環(huán)境中的具體問題,找出背后的原因。結構視角下的研究結果顯示,在明大學生考試作弊和考場違紀行為的背后,下列原因是主要的推手。
其一,隨著高等教育入學機會的增長,部分新生的學業(yè)準備度有所下降。根據理學院的一份調研報告,“理學院有些專業(yè)學生基礎差、二本貼線進校,特別是數理基礎較差?!庇嬎銠C學院也是如此,學生高考成績僅400多分,數學、外語不及格的不在少數。一位接受我們訪談的教師說:“我們把這樣的學生招進來,這是現實問題,但不是關鍵問題。關鍵問題是我們高校的教育體系仍然拒絕改變”。另一位老師說:“(學生)先天基礎不足。我上課時就盡可能地做到深入淺出,少講理論。”一位輔導員說:“我們都認為有些學生不適合到大學來學習,大學需要非常自主的學習,我覺得他們不適合大學的環(huán)境,或者說咱們高校還沒有完全和學生接軌,學生發(fā)生了變化,咱們還是原來的樣子,老師該上課就上課,上完課就走了,結果學生聽不懂。”因而,如何幫助學生補缺補差,鼓勵他們迎頭趕上,這應該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之一。
其二,在從中學到大學的轉型過程中,有些學生不適應大學階段的學習。在學生違紀的檔案中,一位在補考中作弊的學生反省道:“由于‘工程制圖’對于剛剛踏進大學校門的我來說是一門全新的課程,這門課程的知識點、學習方法、思維方式與其他課程有明顯的不同?!涍^半年的時間,我還是沒有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以至于在期末考試中成績不及格?!绷硗?,在作弊學生的檢討中,有6位學生表示:大一、大二學習松懈,到大二、大三認識到學業(yè)的重要性、希望好好學習的時候,但因前期學習基礎沒打牢,學習倍感吃力,跟不上了,最終選擇考試作弊。因此,如何幫助學生成功轉型,使他們順利進入大學的學習狀態(tài),這應該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之二。
其三,學生有好好學習的愿望,但缺乏自我管理的能力。一位接受我們訪談的班主任說:“昨天我班學生給我發(fā)短信說:你說的我全明白,我也知道我應該好好學習,我將來的責任很大,男孩子嘛要養(yǎng)家,但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就是想玩游戲,就是克制不住?!币晃粎⑴c訪談的學生說:“我討厭自己這種(狀態(tài))。大一上學期考試的時候就想著,下學期別這樣(懶散了)。想了白想,下學期還這樣。大二上學期也是想著這學期好好學。(現在)還是這樣。稍微有點改變,上課聽講,上自習去,但堅持一段時間又不行了?!币蚨绾螏椭鷮W生增強自我管理的能力,這應該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之三。
總之,面對學習環(huán)境的變化,明大的學習支持力度并沒有與時俱進。具體來說,針對學生的學業(yè)準備度有所下降的現狀,明大沒有建立相應的服務部門,以便系統地組織、協調和提供學習支持服務;一些教師雖然調整了課堂的教學內容,但給人的印象是變相的降低標準,結果是一些學生仍然聽不懂。另外,現有的校內規(guī)章沒有具體要求教師預留辦公時間,定期與學生互動。在認知、行為管理和時間管理等能力的發(fā)展方面,一些學生顯然還沒有完成階段發(fā)展任務。
(五)學術誠信:管理問題還是專業(yè)問題
根據明大“學生處學生違紀情況統計表”的記錄,學生因考試作弊和考場違紀而受到處分的比例大多不超過0.2%(詳見表1)。相關的文書檔案顯示,在2010-2011年,57名學生因考試作弊和考場違紀而受到處分,其中25件的形式是夾帶,10件是沒有清理干凈桌面和抽屜及座位周圍的物件。2010-2011年學生處的一項期中教學檢查結果顯示,61.4%的教師認為學生的作業(yè)中存在抄襲現象,20%的教師認為學生的實驗報告“套用抄襲情況較多”。
實物分析以及訪談數據的分析結果顯示,明大部分學生考試作弊和考場違紀主要有下列幾個原因。
其一,監(jiān)考不嚴。2010-2011年,17位因考試作弊和考場違規(guī)而受到處分的學生在檢討中寫道:自己是抱著僥幸心理上考場的。他們認為老師監(jiān)考不嚴,自己作弊不會被抓。事實上,輔導員們也認為,很多老師監(jiān)考不嚴。在輔導員的座談會上,一位輔導員說:“(考試)明明有學生在作弊、在交頭接耳,但監(jiān)考老師不管,……(因為)責任太重,一旦(學生被)認定作弊之后,(處理)手續(xù)特別繁瑣,監(jiān)考老師要承擔非常大的心理壓力。尤其遇到學生較真的話,如果老師的證據沒有保留好,就會扯皮,甚至打官司,這就造成監(jiān)考老師普遍的畏懼心理。期末考試中很多老師就不敢管”。還有兩位輔導員表示,他們一旦發(fā)現學生作弊就直接沒收試卷,讓學生離開考場,事后再把學生叫到辦公室做其思想政治工作。但他們很擔心這樣的處理方式被學生舉報。部分監(jiān)考教師要么不敢管,要么按自己的方式來處理作弊的學生。
其二,曠課和不認真學習。2010-2011年學生違紀檔案顯示,11位因考試作弊受到處分的學生在檢討中寫道:平時不學習,上課不學習,下課不復習,這是考試作弊的主要原因。他們因為不認真學習而難以完成作業(yè),又因為必須完成作業(yè)而不得不抄襲。而對待作業(yè)中的抄襲現象,教師并沒有采取相應的措施。訪談中,有5名教師這樣說,老師不要跟學生較勁,老師改變不了學生。一位教師說:“我的期望就是(學生)上課能聽講,睡覺別說話,課堂相對還比較安靜,有幾個人聽你講,我就已經知足了。我沒什么高要求?!?教師對學生管理不嚴也表現為容忍學生曠課。由于曠課,有學生甚至不知道教師已經在課上宣布考卷后附有公式表,結果因考試作弊而受到處分。
其三,反芻性的考試。在2010-2011年57件學生考試違紀檔案中,25件考試作弊的形式是夾帶,10件是沒有清理干凈桌面、抽屜及座位周圍的物件。一位作弊的學生在檢討中寫道:“我這次作弊的原因是,考試有四十分的題都在書上……”,另一位學生寫道:“考試有原文默寫這一題項,……自己將以前在課上的默寫練習紙條帶進了考場?!币簿褪钦f,考試作弊與考試的內容和形式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反芻性的考試客觀上增強了考試作弊的誘惑性。
其四,學術規(guī)范教育的不足。從課程的結構來看,明大的學術誠信課程的種類和數量是不夠的。根據明大《2010級本科培養(yǎng)計劃》,在全校的課程設置中,僅有2個專業(yè)開設了與學術規(guī)范有關的專業(yè)必修課;2011-2012年第一學期全校的公共選修課只開設了三門相關的課程??紤]到明大是一所以電子信息學科為特色的綜合性大學,了解和遵守學術規(guī)范對它的人才培養(yǎng)應該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學術誠信既是管理問題,也是專業(yè)問題。就前者而言,明大制定了一系列的管理規(guī)定,展現了高度負責的管理態(tài)度。就后者而言,明大的一些教師對學生的作弊行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一些教師習慣于“知識搬運工”的角色,一些教師在課堂管理和學習評價方面忽視一些基本的原則,這些現象說明,在角色意識、角色素養(yǎng)以及專業(yè)認同等方面,上述教師面臨著專業(yè)發(fā)展的任務,這是明大不得不面對的挑戰(zhàn)。
(六)精英教育:大眾化時代的升級換代
隨著高校招生規(guī)模的擴張、高等教育大眾化階段的發(fā)展,我國的高等教育面臨著如何升級換代的問題。作為地方政府重點支持的一所全日制普通高校,明大也面臨著相似的問題。一方面,它需要加強精英教育,以實現辦學目標,即全國同類高校一流水平的教學研究型大學;另一方面,它也必須直面大眾化階段的環(huán)境現狀,直面部分新生的學業(yè)準備度有所下降的現實。
總的來說,明大的精英教育取向是明顯的。學校制定了《學生學科競賽管理辦法》,鼓勵各個學院主辦或承辦各類競賽活動,建立了國家級、市級、校級、院級四級學科競賽體系;制定了《大學生科技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管理暫行辦法》,并明確規(guī)定,學校設立專項資金,支持大學生開展各項創(chuàng)新活動,同時還建立了市、校兩級的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制定了《本科生課外科技活動基金管理辦法》,為本科生參與課外科技活動提供資金支持。為了有效地開展各項競賽和創(chuàng)新活動,學校建立了指導教師和本科生導師制度以及指導教師獎勵制度,鼓勵教師指導大學生參與科研活動。另外,學校還制定了獲獎學生獎勵制度以及創(chuàng)新與實踐學分認定與管理辦法。在組織結構方面,學校成立了校領導牽頭的本科生基金顧問委員會和學科競賽管理委員會,成立了“大學生創(chuàng)新計劃”校級領導小組和院系工作小組。為了保障學生創(chuàng)新計劃的落實,學校要求大學生實踐創(chuàng)新基地、各實驗教學中心、本科教學實驗室以及圖書館要為學生的創(chuàng)新活動提供相應的支持和幫助。一些科研創(chuàng)新活動不僅獲得了國家級、世界級比賽的大獎,而且也促進了師生之間的交流、為成績優(yōu)秀的學生創(chuàng)造了更多的學習和鍛煉的機會。
對比之下,明大的大眾教育的基礎結構顯得薄弱。面對部分新生學業(yè)準備度有所下降的趨勢,學校并沒有一個提供學習支持服務的專職部門。盡管有些院系提供了諸如“一幫一”、“黨員小課堂”等形式的服務,但這些服務往往缺乏常規(guī)性的特點,而且不是在需要的時候就能得到。同樣,教師也面臨如何獲得亟需的教學支持問題。由于缺少支持,不少教師和輔導員對學生的期望值都比較低,有輔導員很悲觀地說:“我觀察了很多年,發(fā)現很多學生(經過)大學四年后沒有變化,到底通過我們的教育能改變多少呢?我覺得極少極少。”
四、結論與建議
結構視角下的學風研究的結果顯示,明大的學風現狀可以大致歸因于六大主題,即明大的辦學理念、教學模式、學生評教、學習環(huán)境、學術誠信以及明大對大眾化階段精英教育的詮釋。
辦學理念方面,明大的結構控制系統至少傳遞了三層涵義:陳述性內容傳遞了自上而下的管理期望和要求,但缺失人才培養(yǎng)的一些核心內容,還缺失鼓勵教師專業(yè)發(fā)展和專業(yè)奉獻的陳述性內容。關系性內容方面,面對各級行政管理權,教師的專業(yè)權威還處于從屬的位置,凸顯了管理本位的特點。態(tài)度性內容彰顯了任務導向的價值取向,與“以人為本”以及“以學習為中心”的理念形成了較大反差。毋庸諱言,上述內容特點與現代大學制度的通行做法形成了反差。因此,如何更新上述內容,使之符合現代大學的辦學理念,以達到改進學風的目的,這是明大必須面對的一大挑戰(zhàn)。
教學模式方面,傳統的教學范式仍然處于主導的位置。教學更像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教師是知識的傳授者,學生是聽眾,師生之間很少進行互動。雖然明大的教學環(huán)境也有學習范式的某些特征,包括導師制、幫扶活動、科研競賽和創(chuàng)新活動,但由于這些活動大多采用的是競爭性的選拔機制,受益者主要是少數成績優(yōu)秀的學生。因此,學校的當務之急是了解師生們的期望和需要,特別是學習成績相對滯后的那部分學生的期望和需要,找出差距進行彌合,激發(fā)師生們的參與熱情,構建以學習為中心的、適應知識社會發(fā)展特點的強大的學習環(huán)境,達到不斷改進學風的目的。
教學質量保障方面,明大的各級領導展現了強烈的質量意識,校內幾個職能部門之間正在形成合力。與此同時,在學生評教的目的方面,校領導和普通教師之間在認識上還存在一定的差距。教師和輔導員并沒有否定學生評教的必要性,他們對“一票否決制”表達了質疑和不太認同的態(tài)度,即完全以學生評教的結果來決定教師晉升的機會和教學質量的優(yōu)劣是不足取的;而校內政策和校級領導的態(tài)度則比較嚴厲,校領導認為好教師是不怕學生評價的。顯然,“一票否決制”說明學校重視教學質量的保障,也說明校領導的管理權明顯大于教師和輔導員的專業(yè)權威。但如果“一票否決制”與同行評價結合起來,與改進教學質量為目的的教學評估聯動起來,它就可能達到保障和改進的雙重功效,而改進教學質量也應該是校內教學評價的終極目的。
學習環(huán)境方面,明大缺乏一定的支持性和包容性。支持性指的是明大應該幫助學習困難的學生補缺補差,鼓勵他們迎頭趕上;指導學生調整學習方式和態(tài)度,適應大學階段的學習;開展大學生發(fā)展活動,增強學生在時間管理、行為管理和情感管理等方面的能力;提供一體化的學習支持服務。包容性意味著明大應該正視、容忍和公平地對待差異;對處于不同發(fā)展階段的學生,一線的教師和輔導員不應該通過降低期望和標準來體現包容性,而應該通過創(chuàng)建挑戰(zhàn)和支持相平衡的學習環(huán)境,幫助學生成功地迎接挑戰(zhàn)。過度的挑戰(zhàn)會造成焦慮和防衛(wèi)心理,過度的支持會使人感到枯燥乏味[11],鼓勵師生之間的接觸,鼓勵主體性的學習,鼓勵及時的信息反饋,鼓勵教師對學生抱有較高的期望[12],這些最佳的教學實踐原則應該用于學習環(huán)境的設計和改進。目前,明大可以優(yōu)先建立本科生的學習和發(fā)展中心,開展具有針對性的學生發(fā)展活動,鼓勵學生的參與,達到不斷提高學習質量的目的。
學術誠信方面,明大部分學生的學術不端行為,很大程度上可以歸因于教師監(jiān)考不嚴,學生學習懈怠,反芻式的考試和學術規(guī)范教育的不足,但背后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以教師監(jiān)考不嚴為例,由于部分學生的學業(yè)準備度確實不夠,其中有的學生就把考試作弊視為一條出路,對他們來說,補償式或發(fā)展式的教育就應該是亟需的學習支持,是標本兼治的良方。其次,面對作業(yè)中的抄襲現象,一些教師采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在此狀況下,改變教師的專業(yè)態(tài)度顯然是必要的。再次,由于處理考試作弊的手續(xù)特別繁瑣,且個人責任重大,一些教師不愿嚴格監(jiān)考,面對這一困境,簡化管理手續(xù)、減輕教師的個人責任應該是管理者的選項。
大眾化階段的教育實踐方面,明大高度重視精英教育,學習成績好的學生贏得了良好的發(fā)展機遇,在導師、資金、獎勵、實驗室、圖書館等方面得到了有力支持,有的學生在國際大賽中還獲得了大獎。對比之下,學業(yè)準備度欠佳的學生獲得的學習支持還是不夠的,他們中的大多數是本地的生源,是擴招政策的直接受益者。按照明大所在城市的教育發(fā)展戰(zhàn)略,明大本地生源的比例還將有繼續(xù)增長的趨勢,也就是說,學生對學習支持的需求在未來可能繼續(xù)增長。因此,明大需要系統地整合資源,把招辦、迎新辦、學術指導辦公室、心理咨詢指導中心、大學生學習和發(fā)展中心和學術院系等部門納入全校的學習支持系統,創(chuàng)建強大的一體化的學習環(huán)境,豐富大眾化階段人才培養(yǎng)的內涵,實現明大的辦學使命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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